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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居官日省錄卷之三(卷首有逸文)

  決獄

  人命

  盜賊

  姦情

  ○決獄

  事蹟

  格言

  △事蹟

  陽明子講學。有一屬官自言心切於學。只是簿書訟獄繁難。不得為學。陽明先生曰。我何嘗教爾離了簿書訟獄懸空去學。爾有官司之事。便從官司上去學。纔是真格物。如問一詞訟。不可因其應對無狀。起個怒心。不可因他言語圓轉。生個喜心。不可惡其無囑託。加意治之。不可因其有請求。屈意從之。不可因事務繁冗。隨意苟且斷之。不可因旁人譖毀之言。竟不知審察。便隨人意思處之。這些弊病。須細審察克治。這便是格物致知。簿書訟獄之間。無非寔學。若離了事物。學卻是落空。

  葉南巖知蒲州。有鬬者訴於前。一人流血被面。腦幾裂。公見惻然。入內自擣藥。令舁至幕廨中。委謹厚廨子及幕官曰。善視。勿令傷風。此人死。汝輩責也。其家人不令前。乃畧加審覈。收仇家於獄。而釋其餘。人問故。公曰。因憤爭鬬。此人不即救。死矣。此人死。即一人償命。寡人之妻。孤人之子。又干証連繫。不止一人破家。此人愈。特一鬬毆罪耳。且人情欲訟勝。雖骨肉亦甘心焉。吾所以不令其家人相近也。未幾人愈。訟遂息。仁宗初臨政。問輔臣。四方奏獄。不知所以裁之。如何則可。呂夷簡進曰。凡奏獄必出於疑。疑則從輕可也。帝深以為然。故終仁宗之世。疑獄一從於輕。

  王文正公初釋褐。知江陵。獄有一囚。罪當死。公欲出之。竟夕不寐。翻勘案卷以求其生。至五更忽得生路。急趨出。引囚出獄。竟為平反。後入相。

  周文襄公忱閱一獄。有囚當死。欲活之無由。反覆不安。形於愁嘆。使吏抱成案讀之。約數萬言。背手立聽。至一處忽點首曰。幸有此可生。出之罪。後有人問公曰。囚皆兇惡者流。死之其罪也。公何為欲生之。公曰。曾子有言。如得其情。則哀矜而勿喜。彼之陷於死也。豈得已耶。吾但覺憫之不暇。又何暇問其人也。

  韋仁壽性寬厚。為蜀郡司法。所論囚至市。猶西向為仁壽禮佛。然後死。

  張文瓘。字稚圭。攝大理寺。不旬日斷獄數百事。抵罪者無冤言。偶有疾。囚為齋禱。願亟視事。拜侍中。諸囚聞其遷。皆垂泣。其得人心如此。子四人皆至三品。時人謂之萬石張家。

  崔仁師按獄青州。州有謀反者。逮捕滿獄。仁師至。止坐其魁首十餘人。或謂其平反過多。仁師曰。治獄當以仁恕為本。豈可自規免罪。知其冤而不為伸也。萬一悞有所縱。以一身易一囚之罪。亦所願也。及敕使至。更訊諸囚。皆曰崔公平恕無枉。請速就死。無一人異辭者。

  趙清獻為武安軍節度推官。民有偽造印者。吏皆以為當死。抃獨曰。造在赦前。用在赦後。赦前不用。赦後不造。皆不死。眾皆服。及知成都。劍州民李孝忠。聚眾二百人。私造符牒度人為僧。或以謀逆告。獄具。抃惟坐孝忠以私造符牒。餘皆得不死。京師為抃脫逆黨。朝廷取具獄閱之。卒無易也。召為侍御史。卒謚清獻。

  梅衡湘初仕固安令。縣多中貴。狎視令長。一中貴操豚蹄餉梅。乞為徵債。梅為烹豚置酒。召負債者訶之。負者訴以貧。梅叱曰。貴人債。敢以貧辭乎。今日必償。徐之死杖下矣。負者泣而去。中貴惻然。梅覺之。乃復呼前蹙額曰。吾固知汝貧甚。然無如何也。亟鬻而子與而妻。雖然吾為汝父母。何忍使汝骨肉驟離。姑貸一日。歸與妻子訣。此生不得相見矣。負者聞言愈泣。中貴亦泣。破劵而去。

  盛吉為廷尉。每至冬。罪囚當斷。妻執燭。吉持丹筆相對垂泣。妻謂吉曰。君為天下執法。不可濫入人罪。殃及子孫。視事十二年。天下稱其平恕。庭樹忽有白鵲來。止其上乳雛。連年不去。人以為祥。後生三子。皆任州郡。殷棠川曰。所貴執法者。非徒曰不輕縱舍云爾。郵罰弗麗於事。必據律原情辯正之。雖微罪不妄加人。斯為執法也。

  益州劉府君為連江尉。時民有冤獄。十餘年未決。郡守屬劉訊之。劉虛心推詢。曲直遂判。及陞任。直者候於建州。屏人告曰。異香數斤。聊為長者壽。發視。乃黃金也。劉謝曰。君事本直。我為直之。非私君也。敢以公事受私賂乎。堅辭不受。後二子原父貢父。皆致高位。

  湖州姚秋農先生。已未元旦。其同郡某夢至一官府。聞喧傳曰狀元榜出矣。朱門洞開。兩緋衣吏擎二黃旗出。旗尾各綴四字曰。人心易昧。天理難欺。醒後。亦不知為何語。及臚唱。姚為第一。人有以此夢告之者。先生思之良久。瞿然曰。此先世高祖某公語也。公提刑皖江時。獄有二囚。為怨家所誣。陷死罪。公按其事無左驗。將出之。怨家獻二千金。請必擬大辟。公曰。人心易昧。天理難欺。得金而枉殺人。天不容也。屏不受。卒出二囚於獄。旗尾所書。得無是歟。嗚呼。公庭片語。而天聽式憑。百年後。卒使其雲礽享大科之報。司民命者。亦可以興矣。後先生厯官至大宗伯。謚文僖。

  錢即為睦州理官。會有大獄。久不決。部使以宿怨檄即往。挾薦牘動之。意在羅織也。即曰。吾甘老冗選中。豈忍殺人媚人以博一薦乎。獄皆平反。

  向敏中在西京。有僧暮過村家宿門外。夜有盜踰牆。扶一婦人囊衣而出。僧慮禍亡去。忽墮井。則婦人已為盜殺於井中。主人搜得之。執詣縣。僧不能辯。自誣服。敏中以贓不獲致疑。密使吏出訪。吏入村店。店嫗問僧獄何如。吏紿曰。已笞死矣。嫗曰。今獲賊云何。曰既定獄。雖獲賊亦不問也。嫗曰。言之無傷矣。此婦寔村中少年某所殺也。吏就掩捕獲之。按問具服。并得贓。僧始得出。

  雍泰知吳縣。民有妾亡去者。妾父訟民密殺其女。匿尸湖中石下。已兩月。召訊之。民曰。妾逃兩月。踪跡莫知。妾父脇財。始知死所。泰使人視其尸。訊妾父曰。彼密殺汝女。汝安知匿於石下。此又豈兩月尸耶。此必非汝女。汝殺他人女。冀得賂耳。一拷而服。泰後仕至尚書。

  典吏王宗。妾被殺於舍館。尚書周用發河南司究問。欲坐宗罪。宗云。聞報而歸。眾所共見。且是婦無外行。何為殺之。覆訊終無異辭。既數月。都察院檄御史楊逢春會審。楊示約二更時鞫王宗獄。如期鞫之。猝命隸云。門外有覘視者。執以來。果獲兩人。甲云。彼挈我伴行。不知其由。乃舍之。嚴究乙乙具服。言與王宗館主人妻亂。為其妾所窺。殺之以滅口。即置於法。而釋宗。楊曰。若日間則觀者眾矣。何由踪跡其人。人非切己事。肯深夜來瞰耶。由是咸稱明公。一時聲振都下。

  元絳字厚之。攝上元令。有甲與乙被酒相毆。甲歸臥。夜被盜斷足。妻執乙詣縣而甲已死。絳遣其妻曰。歸洽而夫喪。乙巳服矣。陰使人躡其後。望一僧迎之私語。即捕僧。遂得姦狀。一邑稱神。

  朱文公知崇安日。一大姓風水甚佳。有奸民利之。潛埋石碑於土。數年後。突以強佔為訟。文公親臨踏勘。去其浮泥。驗其故土。則石碑出焉。碑上所刻。皆小民祖先名諱。遂信之。斷還小民。後隱居武夷。偶過其地。微服往觀。則小民塚已修治。問士人皆云葬後大發。但埋石霸佔。天理不勝地理耳。文公知誤斷。取筆題其墓道曰。此地不發。是無地理。此地若發。是無天理。是夜雷電交作。大雨如傾。比曉墳墓悉毀。變成一潭。

  錢若水為同州推官。有富民失女奴。其父告於州。言富民毆斃匿屍。委祿參審理。而祿舊與富民有仇。乃嚴刑勒招。富民誣服。遂申詳富民父子同殺。棄屍大河不得等情。獨若水遲疑。祿參語侵之。若水爭曰。我治之民。父子皆坐重辟。豈不容我熟察耶。又越旬日不決。知州亦有言。若水終不為所奪。再數日。私稟知州曰。某捐貲訪女奴。今得之矣。知州立釋富民。富民感恩至錢公處謝。拒而不納。乃遶垣啼哭。歸寫錢公神主供養。知州欲據宴奏聞。錢辭曰。吾初心止圖伸冤非為爵賞。且朝廷聞之。如祿參何。知州歎服。後太宗訪知其事陞錢為制誥。進樞密。黜祿參。

  王平字保衡。為許州司理參軍。里中女乘驢早行。盜殺諸田間。褫其衣而去。驢逸。田家收得之。吏捕得驢。坐以殺人。平疑之。以狀白府。州將不聽。趣令具獄。平持益堅。守怒曰。掾懦耶。平曰。坐懦而奏。不過一免耳。與其阿旨以殺無辜。又陷公於不義。較其輕重。孰為愈耶。州將不能奪。後數日。河南移逃卒至許。勘之。乃寔殺女子者。田家得雪。平官至侍御史。五子俱顯名。

  景泰時。王得仁為汀州推官。值鄧七作亂。朝廷出師討之。將帥欲濫殺邀功。得仁力辯其誣。悉焚亂籍。全活數千人。生子夔中狀元。位至尚書。

  張文規。字正夫。高安人。為英州司理。真陽縣民張五。同賊數輩盜牛。里人胡達朱圭張運等。率保伍追捕之。羣盜散走。獨張五拒抗。達擊殺之。餘盜既脫。反以被劫告縣。縣令吳邈。盡收圭達等十二人送獄。劾以強盜殺人。鍜鍊備至。皆自誣服。圭運病死。既申府。事下司理。文規察囚詞色。疑不實。一問得其情。又獲盜牛黨以証。獄具。胡達以追盜殺人杖脊。餘人皆予杖罪。冤獄遂平。不踰年。吳邈嘔血死。文規後感疾沈困。恍惚至一大殿。殿上垂簾。聞其聲。乃審吳邈事也。文規悉以寔對。遙見吏抱所判文書出。紙尾示之。有添一紀三字。文規遂寤。後以通直郎致仕。年七十八矣。夢羽衣人來曰。向增壽一紀。公在英州嘗斷婦人曾氏斬罪降作絞罪。又添半紀。殷棠川曰。民命至重。推鞫稍忽。誤入人於死。猶有陰譴焉。吳邈邀功誣盜。忍戾若此。使無果報。豈天道夢夢耶。非文規平反。十二人無生理矣。斬絞等死耳。於不可生者俾全其首領。神明亦默佑之。彼以轘磔為快。甘效屠伯者。獨何心哉。

  高公材為浙江黃巖縣時。有顯者奪民山。民訟之。公批牘尾曰。一片青山一片金。百年人有萬年心。鴻溝未必常為限。倏忽浮雲變古今。又曰。踏遍青山山轉峩。問山不語奈山何。若無山下纍纍塚。料得爭山人更多。顯者聞詩慙而還之。

  聶以道宰江右。有一人早出賣菜。拾得至元鈔十五錠。歸以奉母。母怒曰。得毌盜而欺我乎。况我家素未有此。一旦得之。必有奇禍可速送還之。子依命攜至原拾處。果見尋鈔者至。即以付還。其人反詐謂曰。我原鈔三十錠。汝奈何藏其半耶。爭不已。相持控於聶。聶詢得實。判曰。失者三十錠。拾者十五錠。非汝鈔也。可自別尋。以其鈔給賢母養老。聞者咸謂賞得其當。

  李傑為河南尹。有寡婦告其子不孝。子不能自理。第云得罪於母。死所甘也。傑察其狀。非真不孝者。諭婦曰。汝孀居止一子。今寘之死。能無悔乎。婦曰。逆子復何惜。傑曰。審如此。可辦棺來。盛兒屍歸。寡婦既出。傑使人覘其後。則一道士迎問於門外。婦曰。事完矣。頃之舁棺至。傑猶冀其或悔也諭之再三。婦執詞如初。而道士仍伺立門外。傑令擒道士。一問承伏。蓋道士與寡婦私。為兒所制。欲殺之耳。傑命釋其子。杖殺道士。

  江陰有宦家女。自幼納采。及長。其壻產業漸消。宦欲悔婚。壻家訟於縣。縣令郝公勸之如初。宦固請別適。郝公曰。若從尊意。須斷銀三百金與彼。然後令其別娶乃可。宦依斷輸銀入帑。郝公曰。此出吾意。未知令愛如何。必須面質成招。女與壻遵諭到案。郝厲聲曰。夫婦大倫。縉紳望族何得悔盟傷化。前慮壻貧。今有三百金。不貧矣。即留入後衙完配一月而出。聞者快之。後郝子孫皆貴。

  秀水朱少宰國祚。為人平易慷慨。一日兩公子行街。暑月張蓋。家人不檢。誤觸店蓬破碎。相與爭競。適少宰轎過。店主人泣訴。少宰即借坐人家。命僕呼張蓋二人。并持竹篦來。各責三十。慰其店主人而去。

  陳睦提點兩浙刑獄。杭有富戶某。其妾沉香浣衣井旁。適嫡子墮井死。嫡素妒。誣沈香擠之。訟於睦。睦不察。如愬具獄。既而廉訪得實。思翻案。恐為巡按所黜。遂殺沈香。後睦還京師。聞有邢道人從仙人遊。言人禍福如見。叩以未來事邢不答。退語睦所親曰。如沈香何。睦聞之。震汗累日成驚癎而死。

  龔僉事一日升堂理事。忽狂呌下階。若被人毆執狀。喊曰。某太守大人。某推官大人。幸少寬我。口噴鮮血。徧體皆有青瘢。時布政呂公與公善。特過問之。龔變聲音言曰。我乃某人。為某郡太守又此某公為推官。其時龔為同知。郡有囚。為龔某故入重律。因而死者四人。彼等不甘。訴之上帝。得請攝治。某等先被逮。冥官訊鞫。當時此獄。實龔獨主之。某二人不過失閱實耳。彼係首惡。豈容漏網耶。言訖。又大嘔血。少間死矣。

  歐陽遇為大理寺卿。有溧陽令余紹卿坐事繫獄。罪不當死。而遇因私讐坐以死。人皆稱其冤。未幾遇曉起。忽見紹卿來索命。自後行住坐臥。莫不相隨。遇心悸。至廬山九天採訪使者觀。設壇解謝。初夜即見紹卿在側。明旦投心詞。俯伏間。被數鬼擒擲殿下。發狂大呌。流血被體而死。

  廣州黃同知。夫婦同抱病。異榻而寢。其妻夢吏執公文引數卒持鎖揭帳。如擒捕狀。俄聞吏喚曰。非也。遂過對榻曰。是也。夫婦同驚覺。述所夢若合符節。黃曰。我必死。我招安洞夷。多殺無辜。今日吏人之來。正為此案。逾日果死。

  施大中病革之夕。語妻子曰。吾壽本永。因昔年任某縣時。錯斷一囚於死。削壽一紀。近謀奪一孀婦產。又吾兄早世。有姪貧苦我不照拂。致其仳㒧不堪。上帝以我欺孤虐寡。又削壽一紀。今祿籍已盡。不能再生矣。遂死。

  江南河帥黎襄勤公。言其鄉有村翁。其子出外貿易留媳於家。媳素賢。日以織紝佐炊。翁坐享之。無所事事。每出與村人賭博。負則取償於媳。習以為常。媳亦不較也。一日媳小病停織。語其翁曰。我手力所入有限。以貲菽水則僅可。以供博負則無餘。翁以後可稍節賭否。翁默然。是日微雨。飯後攜傘徑出。至夜不歸。媳疑之。既三日不返。媳愈疑慮。乃向鄰里告以故。囑代覓之。值連日陰雨。河流暴漲。有鄰來告媳曰。頃聞河裏有一浮屍。旁有破傘。曷往驗之。媳急往視。則六十許老人。居然翁也。乃呼號欲絕。觀者憐之。代為撈起殯殮。適里中有監生某。虎而冠者也。知媳家固貧。而媳之外家。頗殷實。思藉此嚇詐。昌言於眾曰。此事能不報官而遂了乎。里中無應之者。某素習刀筆。乃以媳怨言逼翁投水鳴於官。拘媳嚴訊。媳不慣受刑。遽誣服。案遂定。棄市日。其翁適自外歸。仍攜舊傘。沿途聞其媳將以冤死。亟奔法場。已無及矣。遂痛哭赴官自陳。縣乃據實檢舉。而以監生抵罪。縣褫職。鄰嫗有夢某媳冠帔來別云已為神矣。此案芝林中丞官淮海道時。聞公所述如此。公羅山人。述此時但云其鄉前數年事。疑即羅山縣案也。

  李元禮為潭州龍溪主簿。攝尉事。獲強盜六人。例獲七人。則應改京秩。李命弓兵枉取一名充數。皆論死。李遂轉承務郎。及調官泉州同安縣。道見冤死之民。隨之。夜宿龍山邸中暴卒。

  李嵩。李全交。王旭。時號三豹。訊囚必鋪棘臥體削竹籤指。方梁壓髁。碎瓦搘膝。被追者皆別妻子。辭朋友。京中相要作咒曰。若違心負教橫遭三豹。

  御史某之伏法也。有問官白晝假寐。恍惚見之。驚問曰。君有冤耶曰言官受賂鬻章奏。於法當誅。吾何冤曰不冤何為來見我曰有憾於君曰問官七八人。舊交如我者亦兩三人。何獨憾我曰我與君有宿隙。不過進取相軋耳。非不共戴天者也。我對簿時。君雖引嫌不問。而揚揚有德色。我獄成時。君雖虛詞慰藉。而隱隱含輕薄。是他人據法置我死。而君以修怨快我死也。患難之際。此最傷人心。吾安得不憾。問官惶恐愧謝曰。然則君將報我乎曰我死於法。安得報君。君居心如是。自非載福之道。亦無庸我報。特意有不平。使君知之耳。語訖。若睡若醒。開目已失所在。案上殘茗尚微溫。後所親見其惘惘如失。陰叩之。乃具道始末。喟然曰。幸哉我未下石也。其飲恨猶如是。曾子曰。哀矜勿喜。不其然乎。所親為人述之。亦喟然曰。一有私心。雖當其罪猶不服。况不當其罪乎。

  郭思承為司理。居官慈惠。有法司元珍枉法虐民。郭與元合舟還里。元讓前艙與郭裝家屬。元家人在後。至中流忽風起晝昏。眾見水中鬼使。鑿船為兩截。前艙郭船。浮江面順流徑到岸側。元後船人口行囊。即時沉沒。同舟異報。不亦異乎。

  △格言

  古者折獄。聽色聽辭。皆就所訟言之也。然古時人情醇樸。曲直現於辭色之間。今人刁詐。冤痛反飾於詞色之際。非我有所以折而得之。彼曲直之情不我與也。其要有七。曰鉤。曰襲。曰攻。曰逼。曰攝。曰合。曰撓。何謂鉤。以我意探彼意也。彼腹中自有真情。不肯實吐。止將虛詞膚愬。而我已窺見真情。但未知的確。姑微以一語鉤之。看其如何回答。於是乎用襲。何謂襲。乘其虛而掩之也。我既鉤之。彼不受餌。仍將前詞敷說。我卻從他意料不到之處詰問之。彼必無心致對也。於是乎用攻。何謂攻。因其瑕而擊之也。所對一有空隙。我即從他空隙處連駁之。彼之情已惶然不能自掩矣。於是乎用逼。何為逼。因其窮而急阨之也。彼情已覺難掩。然躍躍在喉。又不肯遽吐。若此時問官局勢稍緩。則躍躍者又將復隱。宜乎假作威嚴。拍案大怒。命用重刑以恐嚇之。兩班牙爪。疾呼躍出。提摔而下。則驚魂大怖。尚有不輸服者乎。然此就審正犯言之也。至於証佐之類。多係受賄買囑。否則至親好友。亦緣情誼難卻。若語以辱身殉命。則未敢必也。但棍徒奸狡。最善相機。彼之曰供虛實。只看上官緩急。吾則用之以攝。何謂攝。制其奸而不使逞也。干証造前。上官預瞑目厲容以待。若一言不合。便欲加刑者。因擇極肯綮處。嚴訊之。彼若遽爾直言。何以塞賄金之命。親友之情。彼必言詞游衍。乃即命加刑。彼自速聲稱吐。如此。彼上畏官長之精嚴。不敢飾欺。下受本人之賄託。亦已有詞矣。說者謂。先喚原被。後喚干証。彼將依樣葫蘆。必致互爭無已。固也。夫事小者。干証知無大害。何妨直言。若情關重大。縱先喚干証。彼豈肯輕出一言。而僨乃公事耶。故聽訟原無定法。貴在隨時應變耳。所謂合者何。以其所分而共證之也。喚原告進。問供畢令出。喚被告進。問供畢令出。喚原告干証進。問供畢令出。喚被告干証進。問供畢令出。如此逐名詳問。則原告與被告所供。合與不合可知也。原告干証與被告干証所供合與不合又可知也。其間所供皆實。惟理曲者猶復支吾。於是乎用以撓之。所謂撓者何。以其眾而撓伏之也。眾口所供既定。不能為彼改移。即彼自家干証。亦不能為之左袒。造証當前。仝詞共質。彼雖有口如簧。又安能巧鼓於羣言之下哉。故善聽者。於其觀狀時。先有成竹於胷。及其對簿。持此七術以求之。自無遁情矣。若遇事漫無主宰。偏持己見。而公庭又多躁率。妄擬是非。則嘉肺之間。其不呼覆盆者鮮矣。然此外又有所謂引之之術。引者何。欲領之使悟而就於我也。其人所犯死而我欲生之。所犯重而我欲輕之。在彼自知所犯寔重與死。當堂直供無諱。已安心於重與死矣。而我所以欲生之欲輕之之心。彼不知也。即彼所以能生之能輕之之路。彼亦不知也。於是因而領之於覆審定案時。與云如此則生。如此則死。如此則輕。如此則重。但汝所犯果重與死。我不能為爾貸也。則其人乃大悟。未有不舍重死而就輕生者矣。然此亦鄉愚悞蹈三尺。特為開其一綫耳。如私鹽拒捕傷人者死。父子俱持械打仗。父實傷人開其子因護父情有可矜如竊盜傷人者死。失主知覺追擒。跌撲殞命。開其雖為盜傷。非同格鬬。諸如此類者。亦周文襄為罪人。閣筆求生之意乎。

  阿文成公桂。未貴時。其父阿文勤公克敦。方燕居。文成侍立。文勤仰面若有思。忽顧文成曰。 朝廷一旦用汝為刑官治獄宜如何。文成謝未習。公曰固也。姑言其意。文成曰。行法必當其罪。罪一分與一分法。罪十分與十分法。無使輕重。公大怒罵曰。是子將敗我家是當死。遽索杖。文成惶恐。叩頭謝曰。惟大人教戒之。不敢忘。公曰噫如汝言。天下無全人矣。夫罪十分治之五六已不能堪。而可盡耶。且一分之罪。尚足問耶。其後文成長刑部。屢為諸曹郎述之。庭訓官箴。一以貫之。宜其柱石相承。簪纓弗艾矣。又乾隆年間。有馮廉訪廷丞者。嘗為大理寺丞。大理為三法司。主平反。自刑部權日重。大理不得舉其職。馮在官於罪名出入。數有糾駁。多所矜恕。諸司皆怒。適大學士劉文正公總理部務。獨心善焉。後馮亦由刑部郎。洊擢至江西按察使。入 覲。大學士于文襄公。問馮以治獄之要。馮曰。夫獄者愈求則愈深。要在適中而止。則情法兩盡。文襄嗟賞其言。告諸曹司以為法。此與阿文勤公言相印證也。

  張南軒曰。為政須要平心。不平其心。雖好事亦錯。如抑強扶弱。豈非好事。往往只這裏錯。須如明鏡然。妍自妍醜自醜。何預吾事。若先以其人為醜。則見此人無往而非醜矣。

  刑官之大罪。有五。一曰執己見以殺人。二曰殺人以媚人。三曰受賄曲法。四曰不明誤殺。五曰從傍莫救。

  凡有司訊鞫獄訟。首貴慎速。所以慎者。一事到官。毌論事理之重輕。案情之大小。必須悉心推鞫。不厭精詳。總期無枉無縱。情法兩得其平。斯謂之慎。所以速者。一案入手。如命盜重情。罪關大辟。固宜立為判決。明正典刑。不能淹留致斃。反使倖逃顯戮。其有情節較輕。或應入秋審。緩決。或應予留養承祀。稍有一綫生機者。官為早辦一日。犯即早脫一日之監。若竟任性高擱。致令病斃獄中。雖死由天年。而問心不能無憾。至犯該徒流遣戍。亦宜早為決配。不得故事稽延。使枉受囹圄之繫。即尋常細故。自理詞訟。更宜隨到隨審。隨審隨結。俾兩造無拖累之虞。杜書役詐擾之漸。斯謂之速。愚為慎而不速。則事多冗積。易啟淹獄之端。速而不慎。則草率多訛。不免冤濫之失。慎速二字。實為鞫獄之要旨也。况吏例有承審之定限。刑書載淹禁之明條。吾儕一行作吏。總宜如何精勤致治。以副欽卹刑獄之至意。亦於慎重訟讞之中。未始非積德之道也。可弗勉哉。

  夫獄之原被俱在。眾証分明。可以按律問擬。事無難結若夫一種疑獄。有黑夜殺人並無見証者。有曠野殺人無屍親識認者。有作客他鄉。為人謀害。而告及同行者。有共証其人。毆殺屍傷顯然。而其人滿口呼冤者。諸如此類但宜細心審度。密加體訪。未可自恃聰明。嚴刑煆煉。枉累無辜。書曰功疑惟重。罪疑惟輕。又曰與其殺不辜。甯失不經。夫皋陶聖人也。以聖人猶有稱疑。聖人為士。猶釋不經。夫才不如聖人。欲使案無疑牘。而強為摘服。冤及不經。又並無聖人之心。則吾不知其自居何等矣。

  薛文清曰。治獄有四要。公則不偏。慈則不刻。明則能照。剛則能斷。

  從來刑罰貴得其平。平者如權之秤物。不輕不重。適得其宜之謂。若事則可疑。難於決斷者。甯可轉重為輕。切不可入輕為重書曰罪疑惟輕。又曰甯失出。毌失入。蓋刑罰之事。上干天和。以皋陶之明允。猶致無後。矧下此者歟。惟於當死之罪。求其生而減至配徒。於當配徒之罪。求其輕而減至笞杖。庶寓仁育於義正之中。而為良有司矣。若受賄枉法。視人命為草菅。受報斷無漏網。亦有事涉兩歧。情介兩可。或偏於一時之喜怒。或悞用一己之聰明。或曲狥鄉老上司之囑托。或聽信奴隸書役之讒言。縱非婪贓。終乖公道。天地鬼神。亦所共嫉。

  人有罪而至於殺。固其自取然其得罪之由不一。亦或有株連誣服不能自辯者。使刑官見其獄辭而生哀矜之心。庶猶有生理。若一見加怒。則必不能平情細鞫。雖有冤濫。亦無從申辯矣。試觀古仁人讞決死囚。必於死中求生。求而不得。猶掩牘涕泣。此何如其用心耶。

  不可窺上司之意以定民罪。民之罹於法也。要非心之得巳。果係情真罪當。猶宜生其矜恤。詎可因上司之喜怒。置赤子於死亡而不顧。嘗見有廉明之吏。非不深知其故。及至勘問時。往往違心曲法。人詰其故。則曰上司要如此。那得不如此噫父母斯民之謂何。而忍草菅民命以邀上司歡耶。

  夫察獄之道。常求其生。猶失之死。而况求其死也。乃吏以察察博名。吹毛求疵深文巧詆。令必不得平反。有一等矯情干譽之人。明見其無辜。多遠嫌自避。以小民身家性命。全我清名。其用心亦已刻矣。夫除奸之法。苟無則已。非必欲充罪罟也。乃羅織僝傭。文致曖昧。令元兇賄脫。而愚民受誣。雖破產捐軀。莫能自白。彼平原自無者。獨何人乎。

  以直為曲者。非但受贓故入而後為罪也。大凡新進喜事之徒。多任聰明。多執意見。或有一言之忿觸。或因一事之猜疑或徑情直行。深文峭法。故入人獄。往往有之。至於以曲為直。則意見紛挐。全然主持不定矣。為有司者。自當公心剖析。決以片言。則曲直攸分。情法兩當縱遇盤錯。亦必迎刃而解。尚安有曲直顛倒之失乎。

  官長聽訟。凡覺有一毫怒意。切不可用刑。即稍停片時。待心氣和平。從頭再問。未能治人之頑。先當平己之忿。嘗見世人因怒其人遂嚴刑以求洩己之忿。嗟嗟。傷彼父母之遺體。而洩吾一時之忿恨。欲子孫之昌盛得乎。

  孫沂水先生云。取供書手作弊。蓋因初任不諳法律。凡事只托若輩。因而得行其私。公餘當留心律例。如斬絞軍徒之律。不過數條。熟看詳玩。每遇招詳。只照原取口詞敷演。不可添減一字。成稿後。預送後堂參看明白。若於口詞外妄添一字。即是作弊。定行治責。凡招情必須合律合例。但律條有限。事變無窮。若罪不入律。或有別例可引。亦要查明引用。

  學治臆說云。司牧之道。教養兼資。夫人而知之。知之而能行者蓋鮮。不朘民以生養之源也。教則非止條告號令具文而已。有其實焉。其在聽訟乎。使兩造皆明義理。安得有訟。訟之起。必有一闇於事者持之。不得不受成於官。官為明白剖析。是非判。意氣平矣。顧聽訟者。往往樂居內衙而不樂升大堂。蓋內衙簡畧。可以起止自如。大堂則終日危坐。非正衣冠尊瞻視不可。且不可以中局而止。形勞勢苦。諸多未便。不知內衙聽訟。止能平兩造之爭。無以聳旁觀之聽。大堂則堂以下。竚立而觀者。不下數百人。止判一事。而事之相類者為是為非。皆可引伸而旁達焉。未訟者可戒。已訟者可息。故撻一人須反覆開導。令曉然於受撻之故。則未受撻者。潛移默化。縱所斷之獄。未必事事適愜人隱。亦既共見共聞。可無貝錦蠅玷之虞。且訟之為事。大槩不離乎倫常日用。即斷訟以申孝友睦婣之義。其為言易入其為言易周。

  投牒候批。示期候訊。最費百姓工夫。唯期有一定。則民可遵期而至。無守候之苦。凡示審案件。自量才力。斟酌挂牌。如飾耳目之觀。以多為貴。日留一案。即有一案守候之人。愈留愈夥。累者何堪。至勘大事件。人多費多。守候更復不易。雖風雨寒暑。必不可失信。

  諺曰。刑傷過犯。終身之玷。不惟自玷而已。嘗見鄉人相詈。必舉其祖若父之被刑者。而顯詬之。是辱及于孫也。為民父母。其可易視笞撻耶。黠者。豪者。玩法而怙惡者。非撻不足示儆。撻之不足。而掌批其頰校荷其頸。皆小懲而大戒也。愿者能知悔罪。已當稍示矜憐矣。至兩造族婣互計細故。既分曲直。便判輸嬴。一予責懲。轉留釁隙。訟仇所結。轇轕成嫌。所當於執法之時。兼寓篤親之意。將應撻不撻之故明白宣諭。使之翻然自悟。知懼且感。則一紙遵依。勝公庭百撻矣。然此為相對相當之訟。可以情恕可以理諭者言之也。如犯者實係兇橫。或倚貧擾富。撥草尋蛇。或恃尊陵卑。捕風捉影。稍從曲宥。則慾壑難填。為之族婣者必致受害無已。不啻犯如虎。而官傅之翼矣。遇此種人。尤須盡法痛懲。即老病。或婦女。亦當究其抱告。使知親不可恃。法不可干。庶幾強暴悔心。善良安業。

  書言五聽。非身厯不知。必先定氣凝神。注目以熟察之。情虛者良久即眉動而目瞬。兩頰肉顫不已。出其不意。發一語詰之。其真立露。以是偽者漸息。訟皆易辦。蓋得力於色聽者。較口舌爭。事半而功倍也。

  明由靜生。未有不靜而能明者。長民者衣稅食租。何事不取給於民。所以答民之之勞者。惟平爭息競。導民於義耳。片言折獄。必盡其辭而後折之。非不待其辭之畢也。嘗見武健之吏。以競躁臨之。一語不當。輒懾以威。有細故而批頰百十者。有巨案而三木疊加者。謂所得之情皆其真也。吾未之敢信。

  致罪之由。犯者自知之。不得其情。非特入於重。彼不能甘。即從未減矣。彼以為官固易欺。必圖翻異。求即於無罪而後快。於是為之官者。惡其無良也。刑以創之。愈久而愈失其真。古云。獄貴初情。一犯到官。必當詳慎推求。畢得其實。然後酌情理之中。權重輕之的。求其可生之道。予以能生之路。則犯自輸服。讞定如岳家軍不可撼動矣。

  尋常訟案。亦不易理也。凡民間粘呈契約議據等項。入手便須過目。一發經承。閒或舞弊挖補。初之不慎。後且難辨。南省吏多宿蠹。聞有絕產告贖者。業主呈契請驗。蠹吏挖去絕字。仍以絕字補之。問官照見絕字補痕。以為業主挖改。竟為活產斷贖。致業主負冤莫白。凡遇呈粘契據借約之辭。俱於緊要處紙背蓋用圖記。並於辭內批明以杜訟源。欲以筆蹟斷訟者。不可不留意。

  兩造訟牒。官為結斷。脫然歸去。可以各治其生。夸大之吏。好以示審之勤。飾為觀美。往往審而不結。或繫或保。宕延時日。訟者多食用之費。家人增懸望之憂。是虐民也。中有富家牽涉。好事者從而妄為揣度。謂官可賂營。則又重自玷矣。故不審不如不示期。不結不如不傳審。

  勘丈之事。大端有四。曰風水。曰水利曰山場。曰田界。其他房屋基址易見者也。田界水利亦一覽可知。唯風水山場有影射。有牽撦。詐偽百出。稍不的實。張斷李翻。甚至兩造毀家。案猶未定。皆勘官釀之禍也粗疏猶可。苟有他故鬼瞰其室矣。勘時須先就兩造繪圖。認正山名方向。然後往復履勘。凡所爭之處。及出入路徑。一一親厯毌憚勞瑣。尤不許兩造隨輿譁辨。以淆耳目。勘定將兩圖是非逐細指出。為之明白講論。諭以子孫可大可久之故。再行剖斷。自然心平忿釋。不致再競。能使一勘無翻。所全不小。故遇有勘案。總宜親到。轉委佐雜。枉費民財。不惟不公即公亦不足服人。至於人不能服。仍歸親勘。重勞吾民。不可也。

  自愛之人。雖事甚切己。尚不耐匍匐公庭。况非己事乎。藉口地方公事。聯名具呈。必有假以濟其私者。其非安分可知。昔趙韓王得士大夫所投利害文字。皆置二大甕。滿則焚之。李文靖中外所陳。一切報罷。云以此報國。二公皆宋名相。所為如此。蓋所見者大且遠也。聯名公呈。不宜輕準。即事關利害。言有可采。姑受而不批。別自體察舉行。切勿輕聽據詳。致開紛擾之弊。至書吏稟陳公事。尤不可信用。

  應抵命案。吏役尚知畏法。惟自盡路斃等事。更易蔓延滋擾。蓋百姓無知。最懼人命牽連。恐嚇撞騙易於藉口。全賴相驗時力歸簡易。凡自盡人命。除釁起威逼。或有情罪出入。尚須覆鞫。其餘口角輕生。儘可當場斷結。不必押帶進城。令有守候之累。如死由路斃。及失足入落。則驗報立案。不待他求。有等鶻突問官。妄向地主兩鄰根尋來厯。以致輾轉牽扯。徒飽吏役之橐。造孽何有紀極哉。

  斷制云者。非師心自用也。案無大小。總有律例可援。援引既定。則例得無干者。皆無庸勾攝。人少牽連。案歸簡淨矣。每見貌為精慎之吏。不知所裁。以極細事而累及鄰證。延蔓不休。有因而破家釀命者。曾為寒心。敢陳苦口。

  胡師蘇云。婚姻乃人倫大事。一定自不可改。所遇貧富賢愚不一。當隨分安之。或嫌貧悔盟。或恃強奪娶。均於天理人情未安。倘事質於官。總宜委曲開諭。切勿徇情任氣。為彼代作離書也。最損陰騭。

  漢武用法。吏以擊斷為能。往往至大官。然所記酷吏無令終者。獨汲黯持同異。擯名法。竟得至九卿。無絲毫患。卒後天子見思。蔭其子弟皆至卿相。何比干為治獄吏。多所平反。子孫富貴不絕。王賀為直指使者。自言活萬人。子孫其興。旋應若桴鼓吁何其榮辱安危迥異也。豈非當嚴刻而用恩。其陰德尤百倍哉。

  ○人命

  律法以人命為最重。人命出入。不獨處分極嚴。即報應亦極顯然。案情千態萬狀非用心研鞫。不能得情。速驗速審。是為要論。必使毫無冤抑。死者無憾。抵者亦無憾。古人所謂欽恤明允。不外乎此。若稍涉含糊。要當擱筆。試求其生。慎勿於疑似處殺人也。若執救生不救死之說。則又誤矣。

  事蹟

  格言

  △事蹟

  陳洎為開封府功曹。章獻太后臨朝。有族人杖殺一卒。當洎往驗。太后遣中使十數輩諭旨。欲宥其罪。諸吏請以病死聞。洎正色曰。人命攸關。奈何懼罪。驗不以實乎。汝等勿憂。吾當獨任其罪。遂以實奏。既而太后原其族人。亦不罪洎。夢一人謝曰。其冤非公不伸。陰司以公有陰德。注位貴顯。生子孫賢。故來相報。洎官臺省副使。孫傳道履常皆以文學顯。

  李處厚知廬州。值縣嘗有毆人死者。處厚往驗傷。以糟胾灰湯之類傅之。都無傷跡。有一老父求見曰。邑之老書吏也。知驗傷不見其跡。此易辦也。以新赤油繖日中覆之。以水沃其屍。其跡必見。處厚如其言。傷跡宛然。自此江淮之間。官司往往用此法。

  乾隆間。江都某令以公事將往蘇州。赴甘泉李令處作別。面託云。如本縣有屍傷相驗事。望代為辦理。李唯唯。已而聞其登舟後。夜三鼓仍搬行李回署。李不解何事。探之。乃有報驗屍者。商家汪姓。兩奴口角。一奴自縊死。汪有富名。某令以為奇貨。命停屍於大廳故不即驗。待其臭穢。議賂三千金。始行往驗。又語侵主人以為喝令。重勒詐四千金。方結案。李見而尤之。以為太過。某令曰。我非得巳。適欲為兒子捐知縣。汪銀七千。已即日送往上庫。署中並未藏一金也。未幾其子選甘肅知縣。擢河州知州。因贓私案發處斬。兩孫盡行充發。家產籍沒入官。某令驚悸。疽發背死。

  △格言

  人命到官。最重速驗。尤重速審。速驗一則屍骸免其暴露。眾証免其拖連。一則屍未發變。傷痕好看。皮肉未破者。則色或青黑紫赤長圓。而拳棍磚石與跌磕之傷易驗也。皮肉巳破者。則痕或平捲深濶長短。而刀符鎗鐮之傷易驗也。原告報有兇器。以兇器與傷痕比對。而是否所傷易知也。以兇器與兇犯認看。而是否所持易明也。傷痕雖多。又必以致命為重。而致命之處。是否兇犯之器所傷。而抵償易定也。相驗既確。其命案之真假。兇犯之抵填。與別有無漏網之正犯。大約俱於此時可定。速審一則兇犯之驚魂未定。虛實自吐真情。一則屍親之命案方興。變詐之機謀尚淺。不獨此時宜研訊兇犯。若其中稍有推敲。即屍親亦宜細鞫。若初驗之傷既明。與初審之供既確。則後來復訊。可免兩造無再起狡執之端耳。人命。印官親驗屍傷。是第一要著。不可委之佐貳。親驗則經目分明。自已放心。刑仵不敢輕易作弊。凡傷如縊死與被勒有別。溺死與拋屍有別。自刎與被殺有別。生焚與燬屍有別。真假在此。印官總宜眼見。勿得以屍身臭味為穢。勿得以死屍近身為凶。遠坐高棚。香烟縹緲之中。而聽其喝報也。若仵作受屍家賄買。造傷虛捏。以假為真。受兇家賄買。隱傷不報。以重作輕。人命關天。生死含冤。是誰之過歟。倘有前弊。被人告發。上司另委他官亦難辭相驗不實之咎矣。莫若忍臭味於一時。省葛藤之無已。為至當耳。

  屍傷兇器。既於相驗時比對無差。兇犯既已認明兇器。傷於致命之處。則惟審訊因何起釁。或偶爾口角。互相爭鬬。用某物將某人某處一下打重。當時殞命。或止自己。有無同毆。或與某人。素有仇嫌。偶然撞遇。一時忿起。用某物與某人某處一下。當時殞命。或與某人素有仇隙。因與某人商量。伺至僻靜處將某物於某人某處一下。當時殞命。或原與某人商量。同某人某人去。用某物將某人殺死。又將某物取了同某人分訖。或原與某人爭毆。而誤傷某人殞命。或原欲打某人而錯打某人殞命。或與某人打拳頑耍。而誤中某人某處殞命。或拾磚石擲打某物。不知某人在彼。著在某人某處殞命。或劫。或謀。或故。或鬬。或戲。或誤。或過失。七殺而已。問明先取兇犯口供訖。又將干証喚問。與兇犯俱同。隨將供出同謀同下手之人。研訊皆供認不諱。各畫具供狀附卷。重犯收監。干証等取保。先具由申報上司。俟各憲批回。然後復行詳訊。另取確實供狀。出看序招。按律例定擬解審。再我 朝又施法外之仁。有留養承祀一條。須問明死者與兇犯有無父母兄弟子孫。及兇犯父母年歲若干。詳內註明。以備將來查辦之地耳。為牧宰者。須當留意焉。

  人命亦有不及速驗者。或屍屬賄和。或鄉牌匿報。而後告發。或他州縣人命屍親上控。經上司轉批驗審者。若時值寒冬。老瘦身屍不致大壞。猶可相驗。倘時值暑夏。皮肉已經消化。無憑相驗。則必以檢驗為據。然蒸檢一事。係人命中盡頭道路。但有一線餘地。斷不可輕舉妄動。何也。緣死者既挺刃喪命於生前。又蒸煮裂屍於身後。若使人命是真。抵償可必。則死者受此劫磨。尚能瞑目。萬一抵償不果。枉遭此難。令死者何以甘心。猶有屍親惑於傳言。或妄聽訟師教唆。或因兇犯狡賴而請檢驗者。惟宜原情度理。悉心研鞫。察其情而破其疑。諭以利害。委婉開導。若屍親悔悟。兇犯折服。証佐傷供確鑿相符。罪狀已明。案無疑竇。即可據實詳請免檢。迨我心既盡。而兩造始終執迷不悟。必須先取屍親切實甘結。再行啟棺檢驗。實則按例究辦。虛則從嚴坐誣。如此既慎且重。使生不含冤。死能瞑目。則幸甚矣。蒸刷之慘。亦仁人君子所當軫念者也。

  入輕為重之事。惟人命關天。有司最宜留意。世有誣賴一節。極為慘酷。甚至奴僕脅主人。頑佃梗業主。妻妾制夫長。一有不虞。則有縛屍灌汁以求賄賂者矣。有親人逼死乘機索詐者矣。有冒認親族毀門壞屋者矣。種種未易殫述。世之官長。獨謂屍塲一驗。足以辨冤稱快。而孰知其魚糜肉爛。鯨吞虎噬已至此極也。此弊不革。不惟啟人自殺。且令父子兄弟以死為利。暴尸滅法。揣其情節。與手刃無異。真堪處以重法者。今既難槩置不理。但嚴誣告加三等之法。不論極冤極迫。凡藥死而不以藥首。自縊投水而不以自縊投水首者。即問如律。務在懲一警百。張榜告諭。其係親人逼死以為圖賴之本者。勘破其情。益宜重處。事情得而後可。論是非。究輕重。使親戚無利死之心。風俗無搬搶之惡。陰德豈有量乎。

  檢屍與凌遲不異。上干天和。破家蕩產。又是第二件事。不可不思。不可不慎。

  寡過錄云。天地之德。惟在好生。律法之嚴。最重人命。故於始死而相驗。甚至朽爛而剔骨。一之不已。而至再至三。凡以使死者得以伸其冤。而刑者足以服其辜也。至傷痕重在初報。檢驗不許過三。防其久則滋弊。且恐干累并戕害枯骨。故立法獨詳。總以敬慎民命為主。倘冒昧於出入。則足以上干天地之和。下減已身之福。明蹈降罰之 國典。幽遭鬼神之冥誅又况於公受賄賂。顛倒是非者乎。奈有等貪心昧己者。但見詞屬人命。無論。為真為假。一閱私喜。以為奇貨可居。無論後來貪墨枉法。即此一念。神明已奪其算矣。殊不知人命一案。十有九虛。西北多觸石投崖。東南每服毒自縊。實出一時憤激。以為雖不能索彼之命。必能破彼之家。以此輕生於一旦。治獄者即明知其偽。而近時秘訣以為假人命最可得錢。原告自知情虛而不抱怨。被告得蒙開釋而反感恩。於是肆志咆哮。差役仵作狀師幫訟光棍種種小人。乘此以明勒暗索。撞歲裝風。無所不至。而其家果破矣。然上之人不惟不知自罪。且以為功。曰彼於此重網。吾出脫不致於死。即多金彼所樂從。有何冤枉。嗟乎。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。夫受賄而出脫。則不行賄而坐罪可知也。即不坐罪而淹滯不決可知也。甚而肆詳累駁。以致屍朽骸拋。死者不得揜土。生者不得甯家。非司民者之罪而誰罪哉。嗟乎。事有因由。不推究則不明。人有良心。日暪昧則斲喪。予以為凡枉死者。皆官死之也。彼見趙甲死而錢乙敗。自然孫丙昌而李丁隨。競爭鬬毆死者緣此而日多。故曰皆官致之死也。夫假令圖賴。律有明條。使聽訟者毅然指天矢日。絕無曖昧。按法反坐以罪。則彼見已死不足以累人。死之無益。其所全者不已多乎。若夫真正人命。雖云解網。必出哀矜。稍涉私情。終貽鬼怨。可不畏歟。可不慎歟。

  佟中丞國器。人命條議七款云一告人命狀。必要開明用何械。毆某處。見今某處斜傷。長濶若干。某處圓傷。橫圍若干。問官審訊。只於所毆之處檢驗傷痕。立見真偽矣。每閱招。見問官不依狀檢。假如原告本說耳根一下打死。而官則渾身檢驗。尋出無數傷痕。盡入招詳申報。於是院司以傷痕不對為駁而問官隨增遍毆情節為比對。不知人生一世。自少至壯。或失足磕跌。或生瘡被擊。或負重觸堅。血不流。行輕傷著骨則紅。日久而消。重傷著骨則青終身不散。問官不知其義。以致訟者數年不決。累斃甚多也。

  檢屍所以驗傷。驗傷者。驗屍主所告之傷。非驗所不告之傷也。猶之百姓告荒。官府踏勘。止勘所告之處。驗其信否。至不告之處。則雖有災荒。亦過而不問。又如百姓被盜遞失單。至獲盜之日。所開何物。止追何物。給之。其餘財帛。焉知非其固有。皆可置而不論。同一理也。檢屍之官。不解其意。見其傷痕。即疑爭毆所致。有所憑而定罪。不為冤殺無辜。嗚呼。豈不謬哉。 【 李笠翁】

  一有致命之處。有致命之傷。頂心。顖門。耳根。咽喉。心坎。腰眼。小腹。腎囊。此速死之處也。腦後。額角。胸膛。背後。脇肋。此必死之處也。肉青黑。皮破。肉綻。骨裂。腦出。血流。此致命之傷也。致命之傷。當速死之處。不得過三日。當必死之處。不得過十日。若當致命之處而傷輕。或極重之傷而非致命之處。雖死於限內。當推別情。不可一槩坐死。

  一檢驗之時。檢官嫌其凶穢。皆不近屍。惟聽仵作喝報。或多增分寸。或亂報青紅。間有犯人與屍親爭傷。而檢官竟不經目。止執一筆為仵作謄錄耳。及再更檢官。再更仵作。或暗買屍格。約與雷同。或意欲重輕。多增疑似。以致兩檢不同。每駁四五。死者既以挺刃喪命於生前。又以蒸煮裂屍於身後。冤讐未雪。暴露經年。况血屍傷痕易辨。枯骨傷痕難辨。亦有蒸煮數次。真正傷痕。亦在滅沒之閒。是愈檢而愈訛也。凡屢檢不定之案。初檢官應置劣考。

  檢驗勿嫌凶穢。定宜逼近屍所。定睛相驗。生死大故。人命關天。求問官凝眸一視而不可得。即謂之草菅人命也可。勸司讞諸君子。以昏昧貽譏為穢。勿以骸骨近身為穢。以冤魂呌號為凶。勿以死屍羅列為凶。 【 李笠翁】

  一眾人共毆一人致死。合應檢驗最重傷痕以定首犯。然有昏夜醉後羣毆。而定執某人打某處者。雖毆者不能自知其所毆之處。不能自記其所毆之數。而况證人乎。大抵共毆只問毆人因由。不當刻舟求劍。致有冤情也。

  一告辜限期。照手足金刃他物等類。分別二十日三十日五十日立限。律例所載詳矣。但係隔月者。要大建小建。此生死出入之界。不可不慎也。

  古法之至善者。莫若人命中保辜一事。辜者。罪也。保辜者。令有罪之人自保其罪。以塞他日之辨端。且求此日之覆轍。葢因被毆之人。自非慈親孝子。鮮不利其速死。以為索詐兇人之地。故以調理之責付之兇人。兇人以一朝之忿。釀成殺身之禍。未有不悔恨求生者。救人即以自救。何金錢之足惜。是以一紙保辜。活兩條生命也。倘其療治不痊。如期殞命。則於限滿發落之時。便可定罪結案。何也。以其驗傷之際。先得兩造口供。被毆喪命者。既以親口訴冤於生前。毆人致斃者。難以活口賴傷於死後。若說不干己事。則從前之調理為何。無証亦可以成招。完屍亦可以定罪。較審人命於既死之後。展轉推詳而莫究其實。憑空摸索而不得其端。尚有就審於城隍。取決於夢寐者。其勞逸難易之相去。豈啻霄壤之分而巳哉。 【 李笠翁】

  一仵作之弊。有以白礬蘇木黑礬五棓茜草等物。製造青紅等傷。任口喝報。檢官既不經目。既看亦不精細。有誣成大獄者。此弊最要深察。

  檢屍之弊多端。有等奸民。慣盜新墓骸骨。造作傷痕。賣與誣告人命者。賄通仵作。以此陷害讐家。所以檢屍一事。不惟傷之真假宜辨。併屍之真假亦不可不辨也。 【 李笠翁】

  一人命重案。動輒經年。其中干連人犯必多。在縣守候。已稱苦累。至於起解。或隆冬盛夏。或老幼病人。民間疾苦。多少難言。相應止摘緊關。自正犯并徒流罪名者起解外。再屍親一人。干証一二人對質足矣。其餘人証。盡行摘發還家。

  李公士楨條議云。一人命以原詞為據。隨告隨審。即遲亦不得過三日。此為定規。尤不許於臨審時。更投多詞。改換情節。添減犯証。展轉牽告。除兇犯應行羈禁外。見証鄰佑。多不過三四人。隨案質審。分別保候。不許一槩羈禁。亦不許聽信經承差役株連多人。致滋詐騙。

  一人命以傷痕為憑。奉禁不許轉委佐貳捕員。定例印官親臨屍塲檢驗。如但隔壁聽仵作指報。則印官必須親臨屍塲之為何。須將傷痕顏色分寸。某處偏左偏右。皮破骨折。紅楂白楂。係某器所傷。分晰致命不致命。如金刃手足磚石木棍等器。果與傷痕相合。檢驗的實。審與口供無錯。即填屍格。以定山案。不可聽信仵作經承含糊混報。致成疑案難結。更不可遲延時日。以致屍潰難檢。

  一謀殺。故殺。情律甚重。如果有陰謀詭計。或有意欲殺。須依律坐罪。若無謀故實跡。証口有據。自認無辭者。不得輕議強引。至鬬毆殺。誤殺。戲殺。過失殺。以及威逼等項。各有一定律例。亦各有不同之情節。如鬬殺者。以一人而敵一人者也。有兩人則為共毆。非鬬殺矣。鬬出一人之手。又不可以從論。言故殺者。故意殺人。意動於心。擲物毒打致命。當時身死。是有心害命也。此為故殺。隔日身死為鬬殺。若意欲殺人。先告於為從者。使隨我而殺之。則為謀殺。非故殺矣。故殺者。出於一人之意。不可以從論也。若人不知故殺之意。而卒然相遇共毆。則亦共毆餘人而已。同謀共毆。有分有合。分而言之。有同謀而不共毆。有共毆而不同謀。合而言之。始既同謀。終又共毆。究其下手毆傷致命之處之人。坐以絞罪。原謀者不論其共毆與否。並杖百流三。以其為禍端之所起。若共毆之人。雖有別處重傷。亦止杖一百。以其下手致命者抵償矣。故不深罪。若原謀自行下手致命。或混打不知何人下手。俱問原謀絞。其他俱餘人。若同行之人。既不與謀。又不助力。乃是不行勸阻。只問不應。如議甲乙丙俱依同謀共毆人因而致死者。以致命傷為重。乙下手。律絞。甲原謀。律杖一百流三千里。丙餘人。律杖一百是也。

  一共毆者。惟有兇器。又毆有致命重傷者。方引充軍。其雖有兇器而無重傷。及雖有重傷而無兇器。皆不得剪摘例文妄引矣。如審係某情。即定某罪。其口供參看引律。務須一意到底。不許口供牽混。參看與引律舛錯。如共毆致死者。須悉某人持某器。某處有致命傷。口供務與傷痕兇器相合。獨重者議抵。不得揣摩懸坐以滋辯竇。或有自盡身死者。隨即詢明。無真正威逼情形。即便趕釋不究。仍差人押令限三日掩埋。則輕生刁惡之風自息矣。

  從來辨人命未能精悉至此。非寢食坐臥於律例者不能道。非視人之性命。若己之性命者亦不能道。此刑名第一書。為官必先熟讀。 【 李笠翁】

  慎獄芻言云。人命中疑獄最多。有黑夜被殺。見証無人者。有屍無下落。求檢不得者。有眾口齊証一人。而此人夾死不招者。有共見打死是實。及弔屍檢驗。並無致命重傷者。凡遇此等人命。只宜案候密訪。慎毌自恃摘伏之明。鍊成附會之獄。書曰罪疑惟輕。又曰甯失不經。夫以皋陶為士。安有疑罪不經之人。豈可失出。明斷如古人。猶慎重若此。况其他乎。今之為官者。苟能闕疑慎獄。即是竊比皋陶。其自命正復不小。彼鍜鍊成獄者。不及古人遠矣。何聰明之足恃哉。

  人命不同他獄。讞者不厭精詳。上司數批檢問。正謂恐有冤抑。欲與下僚商酌。為平反計耳。要知一人之聰明有限。同官之思慮無窮。從前承問者豈事事皆能自決。亦知重獄非一審可定。未必不留餘地以俟後人。即上司批訊之法。亦自不同。有詞與意合者。有詞在此而意在彼者。又有欲輕其罪。而故張大其詞。以示國法之重者。此雖憲體宜然。亦以試問官之決斷何如耳。承委諸公。須出己見成招。慎勿雷同附和。若觀望上司之批語。以定從違。或摹寫厯來之成案。以了故事。其中倘有毫髮冤情。罪孽比初審者更重。何也。天下之事。一誤尚可挽回。再誤則永難救正。獄情不始於我。而死刑實成於我也。

  屍當速相而不可輕檢。骸可詳檢而不可輕拆。拆骸蒸骨。此人命中盡頭道路。有一線餘地。尚不可行。若使人命是真。典償可必。則死者受此劫磨。尚能瞑目。萬一典償不果。枉遭此難。令彼何以甘心請於輕拆不如詳檢。詳檢不如速驗之後再下一轉語曰。速驗不如細審。果能審出真情。則不但無事檢拆。并相驗亦可不行矣。嘗思片言折獄之人。不知存活多少性命。完全多少屍骸。故人樂有賢父母也。

  凡奉上司批駁。情節不明者。止審情節。屍傷欠確者。方檢屍傷。慎勿一槩煩擾。以致生死俱累。

  呈報命案。非屍親。即地保。宜立刻研問衅由。及鬬毆之狀。受傷之處。細細詰問。察看供情虛實。自可得其要領。蓋屍親等甫至縣城。未暇受訟師指揮。代書寫詞。不敢大改情節。且鄉民初見官長。尚有懼心。立時細鞫。真情易露。一面訊供。即一面僉役傳驗。無論寒暑遠近。訊畢即往。以免犯證入城。先投訟師商榷。中途犯到。即擇可息足處所提犯鞫問。使其猝不及備得情自易。

  刁悍屍親。或婦女潑橫。竟有不可口舌爭者。執發變為傷據。指舊痕為新毆。毫釐千里。非當塲詰正。事後更難折服。宜將洗冤錄逐條檢出。與之明白講解。令遵錄細辨。終能省悟。切不可憚半日之煩。貽無窮之累。

  開檢之時。折骨洗蒸。最為慘毒。疑似之間。出入重大。遇有屍親翻控。先檢原詳圖格。逐一精研。實有枉抑疑竇。然後詳檢。則問心無愧。倘係屍親妄聽誤告。須細細開導。果能悔悟。自可陳情上官。提審取結免檢。蓋檢而無傷。不惟死者增冤。復令生者坐罪。而曰我依律辦也。是耶非耶。必有能辨之者。昔有強幹太守。號稱吏才。每逢發審命案。輒以詳檢塞責。半年之間骨殖多提省垣。而太守以暴病死。家屬仳㒧官所。遺櫬難歸。論者謂有鬼禍。其或然歟。

  ○盜賊

  自來言弭盜者。弭之於既為盜賊之後。不若弭之於未為盜賊之先。此最上策也。然而猛以濟寬。使鄭國中無萑苻之警。聖人猶稱子產為遺愛。後世如虞詡之縫衣為誌。李崇之村置鼓樓皆稱善法。為牧令者。欲使地方安謐。必先遏絕盜風。遏絕之法。與其責舖汛之巡拏。不若令鄉鄰之舉首。與其責捕差之追緝。不若令守望之先防。與其獲盜者十。不若獲窩者一。與其搜山林匿跡之區。不若清坊肆藏匪之所。至於辨贓物。慎誣扳。在在皆當留意。乃或諱盜為竊。諱竊為無。殊不知兩害相形。則取其輕。盜案四參限滿。止於降調。且公罪例準捐復。一涉諱盜。則一蹶不起矣。總之。先事預防。臨事盡力。詰奸禁暴。法莫善於保甲。有守土之職者。宜以實心實政舉行之。則盜源清矣。

  事蹟

  格言

  △事蹟

  後漢虞詡。臨終時謂其子恭曰。吾所悔者。為朝歌長時。殺賊數百人。其中那得不冤。自此二十餘年來。家門不增一口。應獲罪於天也。爾曹當佩斯語。慎毌再任此職。

  明項襄毅公。為廣東副史。按部高州。有兵卒報賊擄男婦數百。流劫村落。部將請發兵收之。公曰。賊無攜家理。慎勿妄殺。後訊其俘。果皆良家被掠者。盡釋之。未幾拜陝西廉憲。適陝西饑。公不待奏報。發倉賑濟。全活者萬計。後公為相。簪纓累世不絕。

  宋元嘉中。秣陵李龍等。夜行劫。陶繼之為令。捕獲龍等。審時。龍誣妓女某為同夥。陶不察。定妓罪。後所宿主人及賓客並相証明。陶亦知妓係讐扳。但文書已行。不欲自為反復。遂與盜並斬。妓臨刑曰。我雖微賤。未嘗為盜。而陶令枉加殺害。死若有知當訴於天。彈琵琶數曲而就死。月餘。陶夢妓曰。昔枉見殺。訴天得白。特來取公。便跳入陶口。陶即驚醒。四日而亡。二子相繼死。

  齊王敬則為郡守。郡多剽掠。有數歲小兒於路取遺物。敬則殺之以徇。孔琇之為令。有小兒偷割鄰稻一朿。琇之付獄曰。十歲便為盜。長大何所不為。噫。亦甚矣。立威驚眾。乃借童子為先乎。

  明會稽王某。為江南某縣佐。適宰病。委以攝理有宦控失賊。捕役無從踪跡。懼比責。誣一窮民為盜。鞫訊備極嚴刑。終不服。王以官審不如捕審。命捕私鞫之。俗所謂做索是也。民不勝苦。遂死。其妻因夫死。亦投繯自盡。後王任滿歸里。有盜疑其富。糾黨行劫。已盡所有。猶不足。縛王於庭。逼令輸獻。王無以應。竟被殺。

  閻巡撫蒞南京。有誣鎮江民周志廉主盜者。志廉富民畏刑。以貨屬諸權貴請寬。閻益疑之。竟杖殺廉。已而鎮江郡丞盧仁上謁。閻曰。汝何帶囚周志廉來。仁茫然不省。閻復厲聲曰。皂隸傍邊立者。廉也。即昏仆。踰日而死。朱璣曰閻之殺廉。以其行賂疑之。可謂公正矣。然殺非其罪。尚能為厲。可自恃無私。遂妄行斷決哉。

  馬炳為嘉魚令。有盜數人焚掠公帑而去。其為首者多髯。適報團風鎮。有舟載一十二人。踪跡可疑。偵之。中有長髯者。貌相似而實非也。馬竟捕之。以盜治罪。斃於獄。後馬擢御史。舟泊團風。夜為盜劫。舉室皆死。

  △格言

  李笠翁曰。強盜殺人之律。止於竿首。實是千古恨事。常有一盜而手刃數人者。即除為盜弗論。而以命抵命。其罪浮於律之分數。亦相倍蓰而無算矣。况有劫財燬室之強形。拒捕抗官之逆狀。甚有姦掠並行。俾事主之家。巢卵俱空。而身名交喪者。無一不堪寸磔。而其罪止於一梟。豈以此輩之肉。為不足食。故於一死之外。遂不復致詳歟。倘於此等重獄。而猶勸當事者。予以哀矜。則不特為婦人之仁。直是以放虎縱狼為義。散鴆施毒為恩者矣。其有止於劫財。而未經殺人放火。及姦淫者。始可用吾矜疑一念。推詳其入夥之由。審究其為盜之寔。以贓之有無。定罪之出入。如贓真罪確。萬無生理。雖屬饑寒所使。亦難貰以國法。所謂如得其情。哀矜弗喜者。蓋為此輩言之也。或為盜而未得贓。與得贓而無主認者。皆可開以一面。非故縱之也。蓋以後世無恒產之授。不能責其必有恒心。兼以保甲之法不行。或行之不力。令此輩得藏奸。是為上者亦有過焉。不得概罪斯民故也。但此輩原屬無良。止可待以不死。萬勿遽與開籠。使得脫然事外隸之胥靡。投之有北。俾狼心有制而不遑。鷹眼雖捷而難施。庶善與惡兩不相妨。而解網之仁。不致流而為暴矣。

  又曰。強盜初執到官。當察其私下受拷之形。狼狽與否。以為刑罰之寬嚴。詞色之喜怒。若見其步履如常。形體不甚跼促。自當示以震怒。加以嚴刑。非此則真情不能吐露。倘見有負傷甚重。神氣索然者。則宜平心靜氣以鞫之。且勿遽加刑拷。何也。以其正在垂斃之時。求生之念輕。緩死之念重。非責其供吐之難。責其供吐必實之難也。地方失事。保甲負疏虞之罪。捕快畏比較之嚴。往往扶同亂報。見有踪跡可疑之人。即指為盜。或係乞食貧民。或往時曾為竊盜者。無論是非。輒加細弔。逼使招承。不招則痛加箠楚。一語偶合。又令招扳夥伴。押使同拏。展轉相誣。誅求無巳。及至送到公堂。業已一生九死。自揣私刑若此。官法可知。况在迅霆嚴雹之下。尚敢以口舌害肌膚。肌膚戕性命哉。初招一錯。以後則以訛傳訛。所謂差之毫釐。失之千里者。正在此時不可不慎也。霽威曲訊。審視再三。彼真情不露於言詞必露於神色。俟其有瑕可攻。而後繩以三尺。未為晚也。凡此皆以保善良。非以護盜賊。惟慮其似盜而非盜。故慎重若此。倘信其果為真盜。方裂眥指髮之不暇。尚肯以詞色假之哉。

  又曰。每獲真盜一夥。必害良民數十家。猶之衙蠹之中。有一人被訪。則親屬與讐家。皆不能安枕。非慮扳贓。即防貽禍。一轍也。故官長於盜賊之口。只宜抑之使閉。不當導之使開。即云盜夥未獲。真贓未起。難以定招結案。勢必責令自供。然於此時此際。亦當內存不得已之心。外示無可奈何之色。每聞供報一人。必詳審數四而後落筆。但以又害一民為憂。勿以又獲一盜為喜。蓋於初獲之首盜。尚慮其冤。而多方軫恤。何况由幹而生枝。由枝而生葉者哉。近日世道澆漓。人心不古。良民供吐之言。尚不足信。何况天理蔑亡。良心喪盡。而為盜者哉。

  又曰。禁強必先禁竊。究盜不若究窩。涓涓不息。流為江河。小偷弗懲。其勢必為大盜。故於穿窬之獲。究之務盡其法。無論贓多証確。剌配無疑。即使偶犯贓輕。亦必痛懲幽繫。令親屬具結。保其改過而後釋之。倘以饑寒所迫四字橫踞於中。草草發落。是種大盜之根。愛之適以害之矣。至於窩盜之罪。更浮於盜。甯縱十盜。勿漏一窩。無深山不聚豺狼。無巨窩不藏賊盜。窩即盜之源也。

  佟滙白先生云。鄉鄰首盜。其實甚難。蓋官司捕獲真盜。或贓有可疑。嘗十數駁未已。良善之民。出身首盜。東奔西走。妨工費錢。萬一審不成獄。不惟自坐虛枉。且致羣盜報復身命俱喪。以難事責之小民。似非情矣。惟鄉甲法行。責成甚嚴。則人畏法而不畏盜。盜亦讐法而不讐人矣。

  又云。凡不農不商不工不傭無恒業之人。與盜近矣。不事生計。恣意賭博。與盜更近矣。迨其為盜。形狀自異。出入無時。潛去潛歸。一也。往來多面生可疑之人。二也。常有贏餘。費用不經。三也。此皆民間之盜。最易覺察者也。

  又曰。藏盜之地。除深山大澤綠林嘯聚外。其欲劫掠城市人家。若非往來窺探。路徑習熟。豈能突然而來。是以娼家酒樓旅店開塲窩賭之處。皆為藏盜淵藪。菴觀寺院次之。誠能信賞必罰。勒令捕人不時稽察。非但得本地之盜已也。四方大盜。俱無所容矣。

  又云。世無窩主。則盜賊何處潛踪。盜之去來無常。而窩之居處有定。盜之踪跡猶秘。而窩之舉動甚彰。凡被劫之處。其盜之窩家。近不出五里。遠至十里二十里止矣。蓋強盜行劫。勢難遠涉。一恐腹饑力盡。二恐天明追捕。豈有劫掠良久分贓擾攘之後。自二十里外而來。復出二十里外而去乎。凡盜發後。密訪附近地方。情形可疑之家。未有不得盜者。此就被劫處言也。又有久慣窩盜。四出行劫。仍串通本地之窩為線索者。此鄉甲之法不行故也。

  又云。捕盜之法。除負固連營者。應官兵剿除外。凡往來劫掠。出沒無時者。惟責成於捕役。蓋盜賊原捕役之供戶。捕役即盜賊之窩主也。若信賞必罰。法嚴令明。未有不得盜者。又盜之動靜。惟同夥知之。當懸重賞云。盜夥之中。有能出首渠魁。及黨與。引領兵役剿捕者。除免本罪外。仍論功擢用。則盜黨人人自疑。而有解散之勢矣。

  又云。凡緝拿餘黨。不可不填明住址年貌。若糊塗橫開姓名。則處處可設牢籠。家家可施嚇詐矣。凡審供餘盜時。先要訊明某人年歲若干。身長身短。有鬚無鬚。面白面黑。住於某處。一一開註票上。庶無影射嚇詐之弊。

  李鄴園先生。嚴禁惡捕線盜扳窩示云。照得捕役誣陷私刑。立法甚嚴。現行則例內開。凡番役人等。捉獲強盜。先送官審。不許私刑取供。違者於本衙門枷號一月。責四十板。革役。如得財反誣陷無辜者。從重科罪。至於妄用腦箍。毛竹連根大板。及竹簽烙鐵等刑。致斃人命者。以故殺論。不准援 赦。其初招既定。不許續扳。又拿獲強盜於未審之時。承問官即驗有無傷痕。如有傷。即將捕役詳審。照例懲治。等因遵行在案。國法昭然。孰敢違悖。詎意奸惡捕役。愍不畏死。凡遇強竊事案。不將真犯上緊緝獲。先瞷殷實鄉愚。指窩指盜。任意私拿。多在深林僻地。古廟菴觀。空房冷屋之內。非刑弔拷。五毒備至。名為做索。言之慘不忍聞。當此生死呼吸之際。何求不得。隨所意授。矢口招承。清白無辜之人。頃刻即成真盜。於是恣其勒詐。傾家蕩產。賣子鬻妻。無不飽其虎吻。乃復公然私放。又慮事後告發。故當弔拷之時。逼勒親供。留為左劵。使被害者。備受慘苦。緘口難言。若或詐索不遂。即行拷勒口供為憑。粧點私贓。嚇令到官。照供直認。少有更改。倍加嚴刑。嗟此蚩蚩之民。心膽墜地。只顧目前暫緩痛楚。含糊供認。地方官以獲盜為倖。以奸捕之刑拷勒供。奉為金科玉律。冀圖結案。誰肯細心推勘。即司府各官。拘泥初招。亦不暇更端平反。孰知差之毫釐。失以千里。無辜之民。憑空枉陷。有案未結而拖累瘐死。即間有一二昭雪。而身家早已破碎。及至真盜就獲。則又勒囑扳窩。株連妄指。統兇肆捉。勢若抄家。搶劫姦淫。無所不至。橫行蔑法。言念及此。奸捕之惡。罪不勝誅。除一面密訪嚴拿從重究處外。合行嚴禁曉示。

  河南臬憲李毅可先生云。盜情以報呈為據。須查問確實。或失主巳甚其詞。或官役隱匿少報。以致情形舛錯。往往難結。皆不得其平也。嗣後呈報到官。即確查情形。遵奉定式。粘連失單。一面選役緝拿。一面審賊定案。

  又云。強盜以初情為真。緝獲之日。立時研審。務先問其賊首窩主引線同盜若干。某人某處。造意某年月日。某家劫財若干。或殺傷幾人。何人下手。某某用何器械。某某各分贓若干。贓仗現存何處。再詳查盜口所供。與失主所開失物傷痕相合。隨即耑委捕官。帶領捕役起贓。不得稍遲。以滋轉換。其續獲各盜。亦隔別研審口供情形贓物一一相對。即是同盜。但不許令其先知前賊口供。恐畏刑妄招。果屬扳誣。當即開釋保候。毌得枉死人命。

  又云。審賊以甚密為主。凡賊初拿獲。不許在外久停。滋弊。到官即擇深邃之處。審問明白。所云停宿長智。洵非虛語。况從來無無窩主之賊。亦無不通衙役之賊。未審明白之時。尤不許衙役出入洩漏。使餘賊知覺潛逃。然審時亦不許徒恃刑法。須察言觀色。推情詰問。更在隔別間有供報同夥姓名。亦查眾賊口供相同者。姓名年貌住址一一註明。即時出票分差往拿。限定時刻到官。仍前隔別嚴審定奪。

  佟滙白先生云。凡獲一盜。未有不令供招夥黨。初獲之時。神魂無主。情實易露。亦有狡黠之徒。故將睚眦之讐。誣扳數人。以脫嚴刑。問官不知。即有落筆附卷之害。據彼口說。信筆填寫。招房輒粘連附卷。以圖勾攝取錢。此票一出。捕役上手。誰敢鄉邇。此單一經粘卷。凡有姓名者。即為盜案中人。辨得清時。身家不可問矣。全在問官細心。辨其聲口。察其情狀蓋真偽之情。辭色自別。虛捏之語。辨問則窮。我多方以辨之。則掩護之術不及卒備。我隔別以訊之。則無情之語不及會同。如果情節真正無疑。此單方可附卷。若是覆荅差謬。其中必有讐扳。玉石不分。最為大害。故審盜有司。切不得以參差供單。草率附卷也。

  又云。盜以贓獲主認為定案。然而執贓論盜。往往失真。每見一招之中。盜數多者。嘗二三十人。某人分某物。一一分明。種種招出。未嘗不嘆鞫獄者之膠柱也。今有雜物數十。以二十人分之。數日後問所分物。各自言其所分。能不爽矣。以一人而言十九人之所分。能一一不爽乎。况盜皆烏合之眾。當昏夜之時。作倉皇之事。能以一人備記某人分某物乎。此皆沿習敘招格套。而不近情理者也。究所分贓。嘗云花費無存。夫以真贓花費而無憑坐盜。誰不曰花費無存耶。凡盜情未確者。則當審其贓歸何處。賣與何人。若夫盜情既確。則不必待贓以定獄。律稱但得財者斬。謂一人得財。則同行者皆斬。故又稱同行而不分贓。分贓而不同行。皆斬也。今定獄必拘於贓。則真盜以無贓得脫者多矣。

  李毅可先生云。盜賊以贓仗為憑。起贓必須捕官帶領捕役公同起獲到官。即便查對失單。并喚失主揀認。每審盜案。失單多有不清。或因受傷倉卒。故未能逐件全開。往往如此。但有對明失單之贓。其餘贓物。仍許臨時酌量。聽其識認。暫寄庫內。以防侵隱抽換。紊亂疑似等弊。解報撫院之後。即令失主領回。分別具領。領狀入招。失主釋放還家。凡有寄贓買贓之人。審不知情。亦便保釋。以省拖累。

  又云。強盜務須得其強狀。必先問其果有明火器械。劫財殺傷等情。如竊盜搶奪。及謀為強而終為竊。謀為竊而終為強者。原情按律。各有正條情律。此外如有繁冗舛錯口供。須前後刪正明妥。弗得混亂。碍難結案。

  汪煥曾曰。安良必先治盜。而寄贓買贓之累。又因治盜而起。凡誣扳窩夥。猶可留心訪察。至寄買贓物之虛實。為輿論之所不著。不惟黠賊易於挾嫌嫁禍。且有捕役牢頭。擇殷教猱。因而為利者。即官為審釋。良民已受累不堪矣。各省舊習。獲賊到官。率供無主之案。混認多贓。指某某寄頓。某某價買。承行之吏。據供弔贓。僉差四出。迨贓無著落。終以游供完結。而役婪於橐。吏分其肥。愿民被獲賊之害。境內不受治盜之益。惟嚴究有主之賊。而不起無主之贓。最為簡當。

  無論為窩為夥。買贓寄贓。有愬稱與賊並不相識。橫被誣扳者。其中必有教供之人。可令被誣者。雜立稠人之中。先令賊犯指認。如指辨糢糊。立時諭歸安業。專治賊犯以誣良之罪。然此法須時時變通用之。習以為常。則其人狀貌。教供者亦能預先說知。倘以識面為非誣。恐又成冤獄耳。

  管見偶存曰。弭盜之方。首在嚴緝捕。而尤在於未比捕。先養捕。蓋凡充當捕役之人。大半家無恒產。衣食不周。亦有匪類畏罪悔過。改業投充者。其平日無事隨班聽差。所領定例工食。止可敷衍口食。一經報案。奉票出緝。則工食斷不敷用。若不量為調劑。而一味繩之以法。不特於公事無益。其弊必至於賣放賊人。庇養窩家。揆厥由來。實以不能枵腹辦公之故。是在各州縣。平時除將應領工食。按季給發毌短毌遲外。及遇報案票差緝拏。須計其道路之遠近。差限之遲速。量給盤費。復按贓數之多寡。案情之大小。酌立賞格。使其當事無枵腹之虞。獲案有格外之賞。如此再不依限報獲。則嚴刑以比之。夫亦何憚不為本官出力。而甘心犯法。庇賊受刑聽比耶。惟賞捕之資。例無報銷。必須捐廉辦理。統計盤費賞項。以及冬月長巡口食所需。缺繁案多者。每年約需銀七八百兩。次者五六百兩。次者三四百兩。似亦敷用。州縣身任牧令。每年用度。正復不少。若能於一身之車馬衣服飲饌。少加節省。署內之親賓幕友侍從。量為裁減。以所省無益之浮費。貼補有用之公役。庶期獲案日多。報案日少。閭閻蒙福。行旅獲安。似亦牧令力所能辦。心所樂為者。故弭盜之方。要在養捕也。

  ○姦情

  犯姦到案。如果審出的情。彼此供認不諱而平日淫蹟素著者。必得痛加懲創。使地方知風化之重。然強和二字。為最易誣賴爭辯之端。其中苟可保全婦女名節。即予保全。蓋所全不止一人一家已也。若係別案牽涉。更勿根究。尤為潔淨。至於整飭風化。要在平日用心。凡坊肆淫書春畫。以及鄉村淫戲雜劇。先宜從嚴禁止。使貪淫者能知斂戢。婦女不為邪狀所誘。自然知名節為重。而犯姦之事稀少矣。

  事蹟

  格言

  △事蹟

  晉王濟。嘗早出視事。命一侍者往房中就婢取衣物。婢見其韶秀。欲私之。侍者謝不敢。婢曰。若不從我。當白主人。終不肯婢遽呼曰。某欲姦我。濟謂婢貞潔。怒侍者。令僕捕殺之。侍者不能自明。泣謂濟曰。婢曲我直。枉不可受。當訟君於天府。未幾婢暴死。又未幾濟亦病。見侍者曰。向者所告。實是真情。君不見察合當同赴冥司對質。不數日死。

  浙省廣濟庫。歲選殷實之戶。充庫子以司出納。某庫子侵用官鏹。無可為償。庫官某性殘忍。拘其妻妾子女於官。迫令其妻女盪舟入西湖延客。以纏頭錢納官。時有名士鮮于樞傷之。作湖邊曲曰。湖邊盪漿誰家女。綠慘紅愁嬌不語。低徊忍淚傍郎船。貪得纏頭強歌舞。玉壺美酒不須憂。魚腹熊蹯棄如土。陽臺夢短匆匆去。鴛鎖生寒愁日暮。安得義士擲千金。遂令桑濮歌行露。未幾庫官以事罷歸。其子婦帷薄不修。至孫婦輩竟落妓籍矣。天之報施抑何捷也。

  梁芷林中丞。陳臬山東時。司刑名者。紹興岑可樓。為述乾隆末。荏平縣有一奇案云。山西平陽令朱鑠者。性慘刻。所蒞之區。必別造厚枷巨挺。案涉婦女。必引入姦情。杖妓去其小衣。以杖抵其陰使腫潰。曰看渠如何接客。妓之美者加酷。髠其髮以刀開其鼻孔。曰使美者不美。則妓風絕矣。語同寅官曰。見色不動。非吾冰心鐵面。何能如此。後以俸滿推陞東省別駕。挈眷至荏平旅店。店樓封鎖甚固。朱問故。店主人曰。樓中有怪。厯年不敢開。朱素愎。曰即開何害。怪聞吾威名。當早自退。妻子苦勸不聽。乃置妻子於別室。巳獨攜劍秉燭登樓坐。至三鼓。有叩門進者。白鬚絳冠老人。見朱長揖。朱叱何怪。老人曰。某非怪。乃此方土地神也。聞貴人至此。正羣怪殄滅之時。故喜而相迎。且囑曰。少頃怪當疊見。但須以寶劍揮之。某更相助。無不授首矣。朱大喜謝而遣之。須臾。青面者。白面者。以次沓至。朱以劍斫之。皆應手而倒。最後有長牙黑臉者來。朱以劍擊。亦呼痛而奔。朱喜且自負。急呼店主至。告之狀。時雞已鳴。家人秉燭來視。則橫屍滿地所殺者皆其妻妾子女也。朱大呌曰。鬼弄我矣。一慟而絕。店主報官立案。可樓佐荏平幕時。曾親檢其卷閱之。

  法秀師嘗語黃魯直曰。公作豔歌小詞。可罷之。魯直曰。空中語耳。非殺非偷。不至墮惡道。師曰。君以邪言搖蕩人心。使踰禮越禁。其罪豈止墮惡道而已。魯直由此不作詞曲。

  太倉錢青柯纂格天集。卷目凡六。一曰雲路先聲。秋試時方刊首卷。付其孫元靜先播于金陵。放榜前夢人示以六大字。朱書雲路先聲捷報。榜發。元靜中式。雲路先聲者。首卷皆戒淫文也。

  雲南謝履端。凡見淫詞小說。有害人心之書。即買而焚之。每語人曰。此等邪。害人不淺。吾不能銷燬其板。但入吾目。吾不使之再存。後夢神曰。汝焚淫書甚多。功德頗大。今當名冠多士矣。康熙丙子中解元。癸未入翰林。子孫科甲不絕。

  御史伊闢陞京卿。曾中解元。魏裔介詢之曰。子家有何陰德。伊曰無他。惟五世家不藏淫書。但見必燒之。及能忍辱而已。魏嘆服。又問有瑞兆否。曰將赴試時。書室中墨忽躍起至樑上。碎而下者二次。以為不祥。其後領解。乃知為吉徵也。

  張孟球公。任河南按察司。居官廉潔。恩威並施。刊印玉厯陰騭及蓮池大師戒殺等文。最惡者淫畫春方。及墮胎絕孕賭具等物。悉禁絕之。有造作必置重刑。遇有饑荒。無論異地家鄉。多方賑濟。夫人聞公抄印勸善書文。亦典衣鬻飾以相助。凡貧病人受惠無算。生五子。長學庠。康熙己丑科。次應造。乙未科。三紹賢。巳丑科。四企齡。戊子科。五景祈。雍正癸卯科。皆身登高第。

  萬厯間進士張某。酷好編造小說。刊刻行世。自謂借人間泡影。作紙上機鋒。事屬子虛。無傷陰德。一夕夢父責曰。爾所著淫書。使人目眩神飛。認假為真。因而敗檢者多矣。冥司于此。降罰最重。爾本前程遠大。壽算綿長。今緣此削盡矣。祖宗數世培植。一旦喪於爾手。將奈何。張驚悟大懼。方赴福建知縣任。舟為風覆。全家溺死。

  四川錢大經。早年入泮。學博才高。屢困塲屋。自反無大過。禱於文昌。夜夢童子引至帝君前。一吏檢祿籍曰。錢應高魁官二品。壽七十三。緣淫書已消祿籍。壽亦不永。帝君諭曰。爾造淫書。其罪無量。若非厚福。已死入地獄矣。錢驚悟。立誓神前。凡遇淫書。即為焚燬。且逢人勸解。情辭懇至。後以明經壽終。

  △格言

  夫姦情者。男女之大欲。而倫理綱常繫焉。為民上者。所以維風教而肅倫常。誅淫惡而敦名節。固不可慈祥太過。亦不宜刻薄存心。較之訊鞫他獄。尤須慎且重焉。緣姦情為曖昧之事。既無跡之可憑。亦真偽所難察。和姦則罪止一杖。強姦則律入重刑。一強一和。出入甚重。而告強之案。最易誣捏。最難辨析。有其初原屬和姦。迨事發變羞。因羞成怒。而以強姦告者。有因爭寵失好。由愛生妬。由妬致爭。而以強姦首者。有本夫原屬縱姦。因姦夫財盡力竭。不能飽其欲壑。又戀戀不捨。拒絕無由。故告強姦。以圖割絕者。又有報仇雪怨。而苦於理屈詞窮。不能保其必勝。故用妻子為苦肉計。硬告強姦。令彼無從置辯者。種種詐妄之情。實難枚舉。全在問官悉心體會。仔細詳察。觀原被之詞色。參証佐之供情。果係強姦。則本夫本婦。必有憤激含羞之狀。雖任姦夫辯駁。而情現乎詞。猶浮雲之蔽日月。其皎皎者固自在也。若和以強稱。則原告狀情。必多裝捏。當堂質對。定多掩覆之容。被告應答不遑。理直氣爽。決無沮喪之態。証佐鄰里。雖未便明言。而辭語之間。亦自不能硬証為強矣。然而案情百出。人情真偽。亦各不同。倘憑一己之見。指以為強。而坐姦夫以死。則公道日詘。奸偽日滋。如憑臆度之私。指以為和。而作原告以誣。則善教愈衰。淫風愈熾。豈為政者。懲淫整俗。除暴安良之道哉。故凡跡涉疑似。又無確切証據。心上猶豫而未敢憑信者。愚謂不若竟與疑獄一律而論。或責被告之招尤。或懲原告之多事。但訊其他事致爭之由。朦朧結局。不第全婦女之名節。蓋夫男之羞恥。亦庶幾古聖賢殺不辜甯釋不經之意也。雖然姦為倫常所繫。不懲無以昭炯戒。淫為萬惡之首。不誅無以維風化。惟在司牧者。先立之以教。使其興禮而知嫌。後禁之以刑。使其知恥而弗犯。或擇其姦狀最著者。劇創一二。知上人所痛惡者在此。則姦淫知戒。污俗頹風。庶乎少止矣。

  李笠翁曰。凡審姦情。最宜持重。切勿因其事涉風流。遂設風流之局以聽之。語近褻嫚。亦為褻嫚之詞以訊之。當思平時之舉動。原屬觀瞻。而此際之威儀。尤關風教。稍涉詼諧。畧假顰笑。在我原無成見。不過因其可謔而謔之。彼從旁睨視者。謬謂官長喜說風情。樂於見此。無論姦者不悔其姦。且有不姦而強飾為姦。思以阿其所好者矣。至於讞牘之間。更宜慎重。切勿用綺語代莊。嬉笑當罵。一涉於此。則非小民犯姦之罪狀。反是官府誨淫之供招矣。總之。下民犯此。由於上人失教。苟有反躬責已之心。方且垂涕泣之不暇。奚忍談笑而道之哉。

  凡有司衙門。設有穩婆。又名官媒一項。係隸中之尤賤。為良家婦所不屑充膺者。專以伴侍犯婦而設。乃近來有司。因定例有婦女罪犯不致死。及實發駐防概不羈禁之條。往往發交官媒看管噫誤矣。要知若輩居心險惡。惟利是圖。若凌虐而多方索詐。猶不過欲飽其貪囊。倘逼抑而同陷邪淫。則敗名喪節。其流毒何可勝言。此指良家閨閫。極言其不可發押官媒之明証也。若夫犯姦之婦。亦不當一概而論。如偶爾失身。猶知愛惜顏面者。或經懲飭。尚能改過自新苟謂其業已犯姦。無須顧惜。若再使此輩抑勒之。引誘之。竟倚門賣笑。等於娼妓之流。從此廉恥盡喪。畢生墮入泥犁。是誰之過歟。故凡遇有此等事件。總以速結速釋。最為政體之要。即因人証未齊。尚須待質。亦宜仍令親屬領回。取保保候。慎勿輕輒管押。致滋弊竇。猶有妄聽誣告處女被污之案。最易朦混。雖按例應令穩婆查驗而若輩止知圖利。何知案情輕重。稍有忽畧。一則罪名綦重。一則名節攸關。莫若飭傳民間年老婦人。令其覆加驗視。決我疑信。定彼爰書。庶幾端風化而慎訟讞之道歟。

  人雖不肖。未有敢肆為淫縱者。自邪書一出。將才子佳人四字。抹殺世間廉恥。而男女之大閑。不可問矣。又如傳奇新曲。以婉孌嬌好之童。為阿媚私邪之態。壞人閨門。不可勝數。昔有人夢入冥府。遇一囚身荷重枷。體肢零落。問為何人。獄卒曰。子於陽間曾見還魂記否。曰見。曰此即作還魂記者。其詞一出。不知多少婦女失節。上帝震怒。罰入此獄。問幾時赦出。曰直待世界中無此詞曲。因其書而作惡者。罪報皆空。彼乃解脫耳。夫淫為萬惡首。造淫書者。壞人心。敗風俗。是自居首惡。并陷人於首惡也。但展轉流播。伊於胡底。唯賴端人正士。耳目所及。即刻焚棄。轉勸親朋。廣為燔毀。務使天下少看一人。少看一日即所以正人心。維風俗。而造福無涯矣。

  世間惡事。未有過於畫春宮者。將使天下識字不識字之人。一概心醉神馳。同入禽獸之域。豈非惡極。吾見擅此技之人。鮮不斬然無後者。以其畫幅流傳。不知惑多少子弟。壞多少閨門即絕嗣不足償其罪也。抑鮮不妻女淫亂者。以其朝見夕聞。無非淫狀。即有貞烈之性。亦化為邪也。且鮮不早年夭折者。以其執筆摹擬淫心搖蕩。督任潛開。真精浮散。易病而易殂也。嗚呼慘矣。夫百工技藝。何事不可為。而乃為此。山水花鳥何物不可畫。而乃畫此技愈精。孽愈重。坊肆有此。地方官必當嚴禁。

  某生作淫書數篇。現世癆瘵嘔血死。仍受報地獄。又一人作通俗小說吳歌等書。老而大愚。子孫銷滅。而作水滸傳者。子孫至三世喑啞。厯觀古今誨淫敗俗之報。載在傳記昭昭不誣。可不畏乎。少年讀書。須善揀擇。屏絕委巷穢褻之談。朝夕研味聖賢書籍。自然德日進。而志趨高遠矣。苟不如是。則人面獸心。德之不逮。殃及子孫。不可不戒。又雲棲大師論李贄曰。彼以始皇之暴虐為第一君。以馮道之失節為大豪傑。而古賢人君子反摘其瑕纇。大學所謂好人所惡。惡人所好。災必逮夫身者。其贄之謂乎。聖人代作。俾此淫書秉?炎火永禁偽造翻刻。則庶乎風俗醇。而士風振。家易齊國可治也。

  張鑽孫誡人作淫詞畧云。今世文字之禍。百怪俱興。往往倡淫穢之詞。撰造小說。以為風流佳話。使觀者魂搖色奪。毀性易心。其意不過網取蠅頭耳。在有識者。固知為海市蜃樓。寓言幻影。其如天下高明特達者少。隨俗波靡者多。彼見當時文人才士。已儼然筆之為書。昭布天下。則閨門醜行。未嘗不為文人才士之所許。平日天良一綫。猶或畏鬼畏人。至此則公然心雄膽潑矣。若夫幼男童女。血氣未定見此等詞說。必至鑿破混沌。拋捨軀身。小則滅身。大則滅家。嗚呼。誰實使之然耶。况吾輩身列士林。不思遏之禁之。何忍驅迫齊民。盡入禽獸一路哉。禍天下而害人心。莫此為甚矣。倘謂四壁相如。不妨長門賣賦。則何不取古今來忠孝節義之事。編為稗官野史。未嘗不可騁才。未嘗不可射利。何苦必欲為此。况矢口定是佳人才子。密約偷期。絕不新奇。頗為落套。而况綺語為殃。虛名折福。不獨悞人。兼亦自悞。吾實為作者危之惜之。故不憚與天下共戒之也。